◎灯下走笔

　　周天红

　　一座城市，总有些让人值得留恋与保存的地方，比如老街、老井、一段老城墙、一座纪念碑，它让城市变得厚重与质感。一座城市，也总有些让人值得纪念与怀想的日子，比如建城、开市、拆迁以及春夏秋冬四时八节，抑或清明，它让人对这座城市历史的点点滴滴像珍珠与宝贝一样串联起来，无法忘却。

　　我生活的这座长江边上的小城，它注定要在我生命中留下许多记忆。

　　顺着清明时节的鲜花与脚步，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入那座园林，一座纪念碑突现。这座城市的人们都知道，那座高大的石碑是整座城市的丰碑。尤其今日，那座高耸的石碑更是格外肃穆与庄严，碑石前的鲜花更是让人心生敬意。有人正认真地辨认着碑石上的文字……他们冒着枪林弹雨，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眼前不禁闪现出那动人的一幕：在一个暴风骤雨的黑夜，我们的队伍与本地最后一股残敌交上了火，敌人死守高处，用机枪不停地扫射，死死地堵住那个山口，一批批战士冲上去，倒下了，又冲上去……天亮的时候，战斗结束，可战士们已经听不到周围那些清脆的蛐蛐鸣叫与鸟鸣声声了。后来，人们为了永远记住这些英勇的战士和英雄的名字，就在这里修建了陵墓，建造了纪念碑。也许，从那条石子小路上，还依稀保留着当年人民前来这里悼念的脚印。可是，这石子小路历经多年已长满了青草与苔丝。

　　我思潮涌动跌起。突然想起那个叫八角仓的地方，那位老人给我讲过的故事。八角仓，一座大山深处的山坳，它却与这座城市紧紧相连。八角仓那一仗，是解放这座城市规模最大的一仗，也是最后的一仗。老人说：解放军死了数十号人呢，他们倒在了天亮的泥泞里，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努力奋斗的世界，幸福到来时，却没有等到他们年轻生命的共享。老人是那场战斗的亲历者，每每谈起那些场面时，老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知道，老人对今天幸福生活的感悟，要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深十倍，甚至百倍千倍。

　　其实，世间上总有一些东西在经历了数十载或数百载风霜雨雪、刀光剑影、沧桑岁月之后，依然会完好如初，沉香绵久。任其周围物换星秽，日升月落，风去云又归，始终屹立在人们心中。比如眼前的这座纪念碑，它与一位或数十位英雄的名字连接。尽管硝烟弥漫天昏地暗的岁月已过去多年，身边多少青丝已成白发，道边多少青瓦土屋已成群楼大厦，而它却独守一处，任凭物欲霓虹、人情世故、潮涨潮落一阵阵疯长，却始终凝固着当年那金戈铁马、圆月腰刀、枪械声声的一幕幕，让人怀念，让人不得不永远怀念。

　　想想那些黑暗重重的年月，无数革命先烈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给受苦受难的人民拼出一条通往光明与幸福的坦荡之路，不畏身陷囫囵，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今天的和平建设时期，也有不少英雄人物忠肝义胆一心想着党和人民的事业而不顾个人的死与生。他们的身影和形象，谁又能轻易忘记呢？

　　清明，在中国古老的传统习俗中是人们祭奠的日子，烈士陵园和石碑是人们为悼念英雄而建的。每年的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总见人山人海，步履轻轻，老老少少争着上前献花。平平常常的纪念蕴含着最为实在的东西：英雄在我们心中，英雄与丰碑同在，与一个城市同在！

　　偶有一阵轻风把我从茫茫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放眼看，石碑依旧巍然屹立，它就屹立在这座城市的中央。